萬萬沒想到,再次見到他,竟是這種場面。
回想起來……
從剛才Tracy與白雪的眼神交會中,其實心裡早已知道……『誰』會出現。
再次見到他,那是一種形容不出的感覺……
從沒想過見到他後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
腦裡千頭萬緒,努力找尋適當的言語作為問候的開頭……
『好久不見,流川學長。』
最後,她平撫了混亂的思緒,帶著微笑看著他。
學長……
這兩個字…..聽到耳裡只覺刺耳。
笑容……
總是能給予他精神支持的笑容…….
這個笑容…...看在心裡只覺心酸。
一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那道灼熱視線鎖住了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複雜思緒瞬間迸發!
有點生氣!
在日本,明明已經放下了,不是嗎?
為什麼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土地,見到了他,所有的情感又再度地充斥她的內心?
『學姊、Tracy,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此時混亂的思緒,令她有些難以招架…….
她,選擇了逃避。
『嘉恩!』
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嗓音,促使她停下了前進的步伐。
轉身,看向正朝她方向跑來的人影。
『學長,有事嗎?』
他跑得氣喘吁吁,可她卻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妳忘了這一袋東西。』
手中的紙袋朝她眼前晃了晃,細心地交至她手上。
『謝謝。』
剛才在咖啡廳,對於流川那道灼熱的視線,她無法招架。
直到此時,她才仔細地瞧著他的樣子。
他,變得更帥氣了。
他,變得更成熟了。
只是,他的眼睛裡,似乎多了一絲絲的愁緒。
從他的眉眼間,看的出來,他一定時常在皺眉。
剛才在咖啡廳,聽著她的聲音,看著她的側臉,仔細地瞧著她的樣子。
她,變得更美了。
她,變得更獨立了。
只是,他的傻妹,似乎多了一絲絲的改變。
從她的笑容,看的出來,她仍然如此耀眼。
『在日本……過的好嗎?』
『很好啊。』
『……打算在台灣待多久?』
『回來處理一些事情,忙完了就會回去了。』
如此生疏的語氣,彼此有點不習慣……
如此尷尬的氣氛,彼此有點失了神……
曾經想過,如果有一天,再次見到她,有好多話想對她說。
現在,她就站在自己眼前……他卻腦袋一片空白。
移開她眼睛的視線,看向了他的腰部。
剛剛看他匆忙地跑過來,他的腰……應該沒事了吧?
思及此,她笑自己像個笨蛋似的。
一年前早已知道他的手術十分順利,醫生也說他的腰傷會復原。
現在,她在窮擔心什麼……
等等!擔心?!
分手的兩人早已沒關係了,為什麼還在為他擔心?
想不透也猜不透此刻充斥在內心的複雜情緒……
『嘉恩,我…..』
直視著他的雙眼,深情的雙眸令她低下頭,無法直視。
瞥眼見到手中的袋子,這才發現剛才只顧著與她們聊天,忘了原先要辦的事情。
『這張給你。到時候早點到喔。』
紅色信封遞到了他的手中,不等他開口,立即轉身離開。
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再看了一眼桌上那些原本熱騰騰,現在卻冷冰冰的熱炒…..
這傢伙……
來到海產店,點了幾盤熱炒後,就一句話也不說地坐在位子上。
挑眉看著他,觀察著他臉上的線條變化……
根據白雪傳達的訊息,前幾天兩人在咖啡廳見了面,嘉恩一離開,流川立刻拿著遺落在椅上的袋子追了出去,之後就再也沒回到咖啡廳。
現在這個樣子,八成是與林嘉恩有關……
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阿慶知道現在問他任何問題絕對不是時候,但是這尷尬的氣氛到底要維持多久?
只能抱著飢腸轆轆的肚子,望著眼前吃不得的食物,與他乾瞪眼……
然後在心裡大聲吶喊,沒事找罪受要幹嘛!
『兄弟,我說真的。如果你心煩,我們回籃球場鬥牛,我跟日祁一定奉陪!』
阿慶嘆了一口氣,決定率先打破沉默。
搭上了他的肩,卻見他連瞧一眼都沒。
『她……回來了。我們見面了,而她……』要結婚了。
結婚……
這個強烈的字眼,他說不出口。
那張紅色喜帖與編號為3631的信件,安靜地躺在他的抽屜裡。
他說服自己……
不看、不注意,是否能減少一點椎心之痛。
不在乎、不在意,是否能減少一點想念之痛。
到時候早點到喔……
那一天……
他該以什麼身分出席?
她的好朋友。她的前男友。她的……學長。
流川學長……
原來,在她心中,他只是一位……學長。
『你們見了面後……說了什麼?』
話說一半,令阿慶摸不著頭緒。
於是決定豁出去,將心中疑問問出口。
豈料,才剛問出口的問題,還未聽到答案,手機突然響了。
隨手胡亂抓了冰箱中的罐子,仰頭灌了一大口入喉。
入了喉,只覺得味道一陣苦澀。
牽動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苦澀……是他此刻的心情寫照。
於是仰頭又灌了一大口,習慣入了喉的苦澀感,於是愈喝愈多……愈喝愈多……
『劉杉峰!』
想不到只是出去講個電話,一回來竟看到這個畫面!
桌上擺著好幾罐的啤酒,伸手摸去,每個罐子早已被喝個精光。
探頭看去,他的好兄弟,早已醉倒在桌上……。
阿慶瞄了一眼流川目前的狀況,他還寧願他是打籃球打到體力耗盡,直接昏睡過去!
嘆了好大一口氣,搔了搔後腦勺,幫著他收拾起桌上的啤酒罐。
低頭正要攙扶他時,隱約感覺到他嘴上唸唸有詞……。
『很後悔……』
『我……嘉恩…..很愛……很愛……』
這傢伙……
阿慶翻了個白眼。
大家都看的出來,流川從沒忘記過她。
嘴上刻意不提她,表面上裝作不在意,但其實內心的想法早已表露無遺,故作逞強罷了。
劉杉峰,認識你,到底是幸運,還是倒楣啊……
阿慶扒了扒頭髮,送他回家是一件輕鬆的事,但是…..照顧他是一件難事啊!
下了車,攙扶著他的同時,發現了門邊有一個熟悉的人影。
剛回到飯店,包包裡的call機響起,她趕緊找了電話回call回去。
接收到了Tracy的訊息,嘉恩一刻也無法多待,立刻搭車離去。
下了計程車,站在這棟熟悉的建築物前,她卻踟躕不前。
『阿慶說流川喝醉了,家裡只有他一人,他一人照顧他會有點吃力……嘉恩,流川很需要妳。』
流川很需要妳……
這句話一進到她的耳裡,她所有的思考都停止運作,只能邁開步伐,上了計程車,直奔劉宅。
看著眼前的門鈴,她……該按下去嗎?
按了,要以什麼身分去照顧他?
不按,讓阿慶一個人照顧他,妥當嗎?
林嘉恩,妳真的很傻。
對於自己的衝動,有些懊惱、生氣。
望了一眼室內昏暗的燈光……
說不定,他早已睡著…..
說不定,阿慶正照顧著他……
還是不要打擾吧……
轉身要離開時,又想起了Tracy的話語……
流川很需要妳。流川很需要妳。流川很需要妳。
這六個字一直在她腦中循環著,混亂了她的腳步,混亂了她的思緒,混亂了她的心……
轉身,走向前,盯著大門。
只看一眼,確認他沒事。
只看一眼,確認有人照顧。
那麼,她就離開……。
掙扎了多少次的舉動,嘉恩慢慢伸出手,正要按下門鈴時,阿慶的呼喚聲促使她停下了動作。
『嘉恩?』
『……阿慶學長。』
當阿慶一進到屋裡,發現空無一人時,這才想起碧玟到外地出差,明天才會回來……
看了流川一眼,看了牆上的時鐘,難不成真的要在這裡照顧他一夜…….
『阿慶學長,流川…..學長有你照顧應該沒事,我先走了。』
轉身正要邁開步伐時,突然地一陣叫喚聲,讓她又駐足了。
『嘉恩,可能要麻煩妳到浴室拿條毛巾讓他冰敷……』
阿慶朝流川翻了個白眼,喚住了嘉恩,懇求著她。
『啊?流川怎麼了嗎?』
嘉恩不明所以地看著阿慶與流川。
『他……起酒疹了。』
阿慶攙扶了他回房,嘉恩遞上了毛巾讓他冰敷。
見他緊皺著眉頭,嘉恩拿起額頭上的毛巾,細心地擦拭著他的脖子、臉頰。
轉了身碰巧見到阿慶頻頻打著哈欠,似乎很累的樣子……
『阿慶學長,明天還要上班吧?你看起來有點累,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那妳……流川……』
對於嘉恩脫口而出的話語,阿慶感到有些震驚!
『我會等流川狀況好一點再離開,你先回去吧。』
在看到流川之前,她原本已決定好只看一眼就離開。
在看到流川之後,原本的決定一夕崩解。
她承認,她走不開。
她承認,她的心裡、腦裡都是他。
她承認,她想陪在他的身邊。
『好吧,流川就拜託妳了,我們保持聯絡。』
阿慶拿起公事包,迅速地離開了房間,還給彼此一個安靜的空間。
半夜一點鐘,發現了流川的酒疹逐漸好轉,不安的心逐漸安定了下來……。
逡巡了四周,發現房間擺設一點都沒變。
走至書桌一看,上面疊著一層又一層的公文…….
聽白雪說,這一年來,流川當上了人權律師,打了無數的官司。
工作一忙起來就忘了吃飯,成了百分百的工作狂。
移開了公文的視線,瞥眼發現右上方的抽屜未關緊,於是低頭瞧了一下。
拉開了抽屜,熟悉的方形盒映入了眼簾……
這個方形盒……
她記得碧玟說過,那個盒子對他來說很重要。
她記得有一次與流川在研究他第一次尋寶得到的東西時,拉開抽屜見到了方形盒,正想打開一探究竟時,被流川出聲制止了。
瞧了一眼睡得正熟的流川一眼,嘉恩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
這個方形盒……
金沙瓶、call機、照片、鐵達尼號的票根…….
原來,流川一直珍藏著…..
將那四樣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正要蓋上盒子時,發現了最下面有一封航空信,沒有郵票、沒有地址,只有寫著『Ver Joan』。
好奇心的驅使下,嘉恩打了開來……。
To:嘉恩
妳好嗎?
第一次來到陌生的城市。
第一次來到妳的家門口。
站在門外,想著與妳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寒冷,不知覺有了一絲絲的幸福。
看著二樓窗邊的倒影,這時我才發現,自己是多麼地想妳…..牽掛著妳…..
我仔細想著見到妳的第一句話要說什麼,仔細想著當妳見到我時,妳臉上的表情會是什麼……
站在門外,盯著門鈴足足有半小時…..
最後我鼓起了勇氣,伸出了手正要按下去時,門打開了。
在遠處看著妳的背影,妳的手中提著行李,往機場方向邁開步伐。
亦步亦趨地跟在妳的身後,看到妳走向一個電話亭撥了電話。
多希望,那時的我什麼也沒聽見。
多希望,那時的我什麼也沒看見。
我聽見了妳用英文說的話.......『Jason, I miss you.』
我看見了妳看著手中的機票,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
那一刻,我明白了。
妳的心裡已經有了人,我已屏除在妳的世界外。
我…..只能相信。
相信有一個比我更好的人陪在妳的身邊,照顧妳、呵護妳。
祝福妳。
劉杉峰 筆
握著信的指尖有些泛白……
眼淚無法克制地滑落兩頰……
原來,你有來找過我。
原來,你還是愛著我。
但是……
為什麼不向我求證?
為什麼不出現在我面前?
為什麼要躲起來?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
一直在等……等你出現…..等你向我解釋一切…..
等你…..對我說愛我……
你,好自私。
我…...討厭你。真的討厭你。
『劉杉峰,我真的討厭你。』
『因為......我忘不掉你。我……還是愛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