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恩,妳怎麼會這樣想呢?』

 

白雪握住了她那雙有些冰冷的手。

 

『我看得出來流川很愛、很愛妳,而妳,也很愛、很愛他,不是嗎?』

 

嘉恩沒有回應她的話語,只是一時被回憶攫住了心神,眼眶逐漸泛紅……

 

『只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們都捨不得彼此……我無法相信你們會輕易說分開……嘉恩?妳還好嗎?』

 

白雪拍了拍她的肩膀,察覺到她的失神,瞬間噤了聲。

嘉恩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她沒有開口…..

低頭喝了一口花茶,眼睛望向了遠處……

眼神中帶著迷惘……悲傷……

 

一年前。

嘉恩進了家門,脫了鞋。

正在納悶著今天該準備什麼早餐給流川吃……

剛才跑了一趟小籠包店,竟發現員工出遊,休店三天。

這可真是傷腦筋呢!

每天早上兩人都習慣吃小籠包,但是今天突如其來的消息,令她絞盡了腦汁。

 

欸?阿慶的鞋子?

看了一下牆上的時鐘,這麼早啊…….

望了一眼二樓的書房,不然……上樓問一下他們要吃什麼,她一起準備好了!

 

…………

 

上了二樓,悄悄地打開書房的門,正要喊出聲時,卻因為阿慶的一句話噤住聲。

 

『不!我不幫!』

 

幫什麼?

嘉恩疑惑了。

兩人背對著她,她無法看清楚兩人現在臉上的神情,正要上前問清楚時,卻因為流川的一句話駐足了步伐。

 

『只要我離開,就能讓嘉恩平安無事,不是嗎?』

 

臉上的神情,在在顯示了流川此刻內心的悲痛……

 

『不是!』

 

大聲吼了回去。

阿慶別開了臉,刻意不去注意他臉上的表情。

 

他懂。

他懂好兄弟的痛。

只是這次……

 

『劉杉峰,你連試都沒試過,就想把人推開!』

 

指尖掐進了手心,痛楚一絲絲地蔓延開來……但是此刻痛的程度,比不上失去嘉恩的痛……

 

這幾天連續做著惡夢,夢裡面的嘉恩為了保護他,成了那群人的人質……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他的手觸碰不到她的手……只聽見嘉恩要他逃走的聲音……

最近的一次惡夢是他的手腳被綁住,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嘉恩深陷在火裡,待他鬆脫後,卻只見到那抹孱弱的身形…….

 

每當驚醒後,總是見到嘉恩帶著一雙擔憂的眼注視著他,緊緊地抱住他,在他耳邊低喃著……

別怕。

別怕。我在。

 

這場官司是他決意要打的,為何要牽連到無辜的她?

在他父親解決事情之前,嘉恩的安危仍是他最在乎的一件事。

 

『流川…………還好嗎?』

 

擔憂的語氣,顫抖的聲音,令他無法回答……

抬手正想抹去他額上的汗水,反被他握住…..收攏了手,緊緊地抱著。

 

『嘉恩......林嘉恩……』我不能失去妳。

 

連續幾天的惡夢,令他有了一個決定。

他必須要在那群人行動前,把嘉恩送走。

 

 

『推開了嘉恩,你,會快樂嗎?!』

 

不,他不會快樂。

但是,他的喜怒哀樂已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如果這一次推開,嘉恩恨他、討厭他……

他想……

沒有關係,只要她一切平安就好。

 

『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你不懂嗎?!』

 

『只有我離開,嘉恩才會安全!』

 

流川也大聲吼了回去。

 

『三年前,你因為受傷推開了嘉恩,我懂。』

 

『三年後,你因為一件還沒發生的事推開了嘉恩,我不懂!』

 

這些話語一一進了嘉恩的耳裡……

關上了門,嘉恩倚靠著門,無聲哭著……

 

『流川,你是我的好兄弟,你的決定我跟日祁一定挺你!但是今天你的這個決定,對嘉恩而言,公平嗎?』

 

『騙她越久,傷害就越大。』

 

阿慶學長……傷害已經造成了。

 

回憶攫住了心神,她想起了每一次的分離畫面……

那一天……那個分手的夜晚……

 

『我就是因為愛妳,我才必須選擇分手!』

 

『好好照顧自己。』

 

『你不要……你不要走!劉杉峰!我不要分手!』

 

那天,他就這樣走了,頭也不回地走了……

任由她哭坐在地上,任由她的哭聲迴盪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約好要一起去英國念書的那天……

 

『嘉恩,妳趕快進去。報到的第一天有很多的手續要辦,等妳忙完,我們再聊。』

 

手仍然十指緊扣著,任誰也不放開誰。

 

『幾點?』

 

『忙完就打。』

 

『那你要記得喔~』

 

她的撒嬌,她的嬌羞,她的聲音,總是令他聽不膩。

一字、一句,總在他的心中化成了蜜。

攬過了嘉恩,在她的額上印上了一個吻。

 

三年後第一次上BBS,他留的留言……

 

對不起。

3631這次又要放妳鴿子了……

希望妳能明白,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妳。

我相信短暫的分離,是成就我們的永恆。

sky,我愛妳。

我期待,三年後的我們再重逢的那一刻。

我發誓,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分開,待我們再見面時,

我不會再放開妳的手,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祝福妳。

 

那一年的分手……

那一年的英國……

那一年的消失……

一幕幕的畫面,令她痛徹心扉……

 

騙子!騙子!

 

『你會一直都在……對嗎?』

 

『劉杉峰……告訴我,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嗎?』

 

3631……你不會再放sky鴿子了……對嗎?』

 

那個晚上,他的保證,他的承諾……言猶在耳。

 

騙子!騙子!

 

『劉杉峰的心……只為妳林嘉恩跳動。流川的心……只為妳Joan牽掛。3631的心……只為妳sky沉醉。』

 

劉杉峰,你這個大騙子!

 

說好,要陪在她身邊的人,是誰?

說好,要手牽手走到最後的人,是誰?

 

騙人……一切都在騙人……

 

起了身,抹去了臉上的淚水,不再理會兩人在書房的對話,逕自關上了大門,默默離去……

 

 

『嘉恩……

 

內心此時此刻複雜的情緒,令白雪無法開口。

流川……太固執。太鑽牛角尖。

流川……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嘉恩。

 

『學姊,不用安慰我。我,很好。』

 

望進了那雙空洞的眼……

不好。流川不好。嘉恩也不好。

 

她相信,嘉恩的付出,所有人都看的到,而流川也一定看的到。

 

嘉恩的話,她聽到了。

但是,流川的話呢?

 

也許,嘉恩只聽見了事情的開頭,並未聽見事情的結果。

 

為了兩人的幸福,她必須好好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離開了茶室,白雪與嘉恩互道了聲再見。

 

回家的路上正飄著細雨,嘉恩沒有撐傘,只是任由雨滴打在自己身上,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

 

隱瞞。

那天,她提了分手,流川試著挽回了,只是她……選擇視而不見。

 

那天,下著雨的夜晚,她選擇了隱瞞。

 

一年前。

流川的手術很成功,但是卻因為體力的消耗,使他昏睡了整整兩天……

 

醒來的第一眼,映入眼簾的不是嘉恩,而是阿慶與自己的母親。

 

『嘉恩呢?』

 

喝了一口碧玟遞上的水杯,慢慢坐起了身,身體仍有些虛弱。

 

『嘉恩她……

 

阿慶面有難色,握在手中的紙條,猶如一塊燙手山芋,拿也不是……丟也不是……

 

流川觀察著他臉上的神情,發覺事情似乎有點不對勁……

 

『兄弟,嘉恩走了。只留下一張紙條,要我交給你。』

 

攤開了紙條,一條六芒星項鍊滑了出來,上面寫著一串摩斯密碼。

 

1000 010 0 01 101 001 0110

 

理解了涵義,流川迅速拔掉了點滴,衝了出去。

 

『嘉恩!林嘉恩!』

 

外面正下著滂沱大雨,顧不得自己剛手術完還虛弱的身體,跑了一條又一條街,仍然不見她的身影……

 

『林嘉恩!』

 

『就算要分手,也要當面說清楚!』

 

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眼睛逡巡著四周,臉上早已交雜著不知是雨水或是淚水……

 

『林嘉恩……

 

握緊了手中的六芒星……

這條項鍊,是他親自為她戴上的……

現在,她選擇摘下它,是否意味著……她與他已沒有了未來……

 

『嘉恩……不要走……我需要妳……

 

嘉恩沒有走。

只是躲在遠處,注視著他……

 

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腦中迴盪著阿慶說的那句話……

 

林嘉恩,既然已提了分手,就別再回頭了!

 

如同阿慶說的,當她的愛已成為了流川的負擔,那麼……仍是愛嗎?

 

唯有放手,流川才能擁有自由。

唯有放手,流川才能擺脫掉那道無形的枷鎖。

 

只是……她邁不開步伐……

 

雨中的一句、一句不要走,啃噬著她的心,逐漸融化著她的堅強……

雨中的一句、一句的挽留,啃噬著她的心,逐漸融化著她的狠心……

 

『沒有我,妳應該就是一個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大學生。可以很有勇氣追求自己的夢想這樣才對啊!』

 

『只要我離開,就能讓嘉恩平安無事,不是嗎?』

 

『所有的事都是因我而起,你不懂嗎?!』

 

『只有我離開,嘉恩才會安全!』

 

仔細地想想,阿慶說的很對。

 

沒有了她,流川就不會牽掛著她。

沒有了她,流川就不用擔心她的安危。

沒有了她,3631就只是3631

 

也許,這麼做,彼此才能擁有自由。

 

撐起了傘,佯裝視而不見地轉了身,將他的聲音全數拋至腦後,往另一方向走去。

 

 

回到家,發現上衣已濕了一大半,趕緊上了樓換下。

 

打開了抽屜,熟悉的木盒映入了眼簾……

裡面的每一封信件,上頭都是斗大的字眼『劉杉峰』。

 

這一年來,她強迫自己心裡不再想那個人,嘴裡不再提及那個人……

或許,她對流川的愛,早已放進內心最深處。

或許,她對流川的愛,有一天一定能放下。

 

手捧著木盒,亦步亦趨走出了家門。

來到了一處的角落,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木盒。

 

再見了,3631……

 

看了一眼木盒,嘉恩轉過了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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